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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 吵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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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 吵架

楊鑫度過了上學以來最難熬的一個周末。到星期天,爸爸媽媽仍然沒回家,她只好收拾東西回學校繼續正常上課。

又過了十一天。

熬了半個月,終於再次放假,她急不可耐地趕回家。回到家,她驚喜地發現,有人了!爺爺的屋子門開著。

她放下書包進了門,只見楊文修躺在床上,臉色灰白。屋子裏有股強烈的藥味。

她驚喜叫道:“爺爺。”

楊文修在睡夢中被她叫醒。他明顯反應遲鈍了,看了楊鑫好半天,才顫抖著嘴唇,輕聲問:“放學了?”

楊鑫心停跳了半刻,幾乎以為他不行了:“放學了。”

楊鑫看到他還活著,心裏總算是松了口氣,只是看到他這樣虛弱,又難過又心疼。

“爺爺,你手術做完了呀?”

楊文修說:“做完了。”

楊文修說:“爺爺下不了床,你自己去弄飯吧。”

他說話聲音很低,只勉強能聽到字句。

“我不餓。”

楊鑫說:“爺爺,你現在感覺怎麽樣?”

“感覺還好,就是傷口有點疼。沒事。”

楊鑫問:“爸爸媽媽呢?他們不是回來了嗎?”

楊文修說:“去你姑家做客了。”

“他們什麽時候去的?”

“昨天去的。”

“那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呀?”

“可能明後天吧。”

她的心裏,有點不是滋味了。

爺爺病在床上,家裏沒人,她的爸媽卻等不及地去走親戚了,把剛做完手術的病人一個人留在家。幾年沒有見的父母,他們回家第一件事,也不是到學校看望自己的女兒,甚至明知道她今天會放假,還提前一天去走親戚。

她感覺心寒。

“爺爺,我去給你拿吃的,我看到爸爸媽媽回來帶的有吃的。”

她高興地跑回屋。上星期桌上有一個蜜餞,已經被吃光了。她不甘心,又在羅紅英的皮包裏搜尋,又找到了一盒新的,拿了兩顆,跑去給爺爺吃。

“爺爺,這是蜜餞,你吃它好不好吃。”

她把蜜餞餵給楊文修。

“蠻好吃的。”

楊文修聲音遲緩說:“我上周在家裏給你留的菠蘿你吃了嗎?買的時間早,我怕放壞了,泡在鹽水裏。”

“我吃了。”

楊鑫低著頭撒謊說,怕爺爺說她浪費。

“爺爺你吃蜜餞。”

她繼續將蜜餞往他嘴裏塞。

楊文修搖搖頭,說:“你自己拿著吃吧,我剛做了手術,這幾天不能吃東西。”

爺爺不吃,楊鑫只好自己吃。蜜餞很好吃,爺爺沒有出事,她又有心情吃了。

飯盒裏剩的有米飯,是在學校蒸籠裏蒸的。學校沒菜,她沒吃,整盒拿回了家裏來。她打開廚房門,從鹹菜壇子裏撈了兩根泡豇豆。又找到裝豆瓣醬的瓶子,挖了一大勺豆瓣醬,將米飯拌了拌。

在學校連續吃了十幾天發黴變質的鹹菜,能吃新鮮的菜,對她來說就是相當地美味了,雖然這菜一點油水都沒有。

吃了飯,她回到屋,打開電視機陪楊文修看電視。

節目調到戲曲頻道,楊文修閉著眼睛,半聽半睡。楊鑫並不是為了想看電視,而是家裏太冷清了,有了電視機的聲音會吵鬧一點,不至於太淒涼。

陳進南又來了,穿著一身臟兮兮的牛仔衣、布褲子,衣服上還有未清理幹凈的刨木花兒,頭發上也是灰。他站在院子外面叫。楊鑫還沒聽見呢,楊文修提醒她說:“外面好像有人在叫呢,你出去看看。”

楊鑫跑過去,看到了他:“你咋來了呀?”

她很驚訝。

陳進南明顯有些害羞,問說:“你爸媽今天沒在家呢,你還要去我家住嗎?”

楊鑫見他是為這個來,高興說:“不去了,我爺爺在家呢,我要陪爺爺,你自己回去吧。我家沒事了。”

陳進南知道她是不會去了,有些失望,低頭說:“那我走了,我還要去幫我爸幹活呢,你有什麽事來找我,我爸在家。”

楊鑫心想:沒有意外,她應該不會再和陳進南有交集了,也不會再去他家玩。畢竟,非親非故。然而還是笑著答應,她說:“好。你快回去吧。”

陳進南默默點頭,轉過身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回了屋,楊文修問:“剛才是誰啊?”

楊鑫說:“陳進南。”

楊文修說:“小學同學吧?一個班的,也沒聽見你說過。”

楊鑫不在家裏提男同學,怕大人說她早戀。

“我們沒同班了。”

她小聲說:“他早就不讀了。”

她忽然擡頭,說:“爺爺,陳進南只念到四年級。他以後咋辦啊?”

楊文修聲音沙啞:“各人有各人的活路。”

陳進南的活路是什麽呢?

他離去的背影,已經完全是個大人了。

楊鑫沈默地看了一會電視,說:“天快黑了。爺爺,你晚上想吃啥?”

楊文修說:“吃不下。你煮面條,我喝點面湯吧。”

楊鑫去廚房煮了面條,給楊文修盛了一碗面湯。晚上,有村裏的醫生過來幫爺爺打點滴,楊鑫在一旁守著。楊文修不能起坐,床底下放了個夜壺,他要解手了,楊鑫就幫忙遞夜壺,完了拿出去倒尿。

醫生說:“你這兒子媳婦,真是,家裏有老人生病,自己不在家看護,讓個小孩子做這些。哪有他們這樣當兒女的。”

只聽楊文修無奈笑:“這孩子跟我親。”

次日一早,羅紅英夫妻終於走親戚歸來。

春狗到家,第一件事是使喚女兒做飯。

楊鑫正在給爺爺倒水吃藥,完了剛走出門來倒洗臉水,就遇到春狗。春狗逮著她就一通教訓:“這麽一大早的還不去煮飯,沒看到我們回來了,還沒吃飯嗎。這麽大的人了,還一點都不懂事。”

楊鑫手裏端著水盆,擡頭看著她爸爸,那一瞬間,覺得面前這張嘴臉有點令人作嘔。她沒頂嘴,沒說話,面無表情,端著水盆繞過春狗走了。

春狗說:“咋了?讓你煮飯你咋拉著個臉?”

楊鑫覺得她爸像條瘋狗。

幾年沒見的父母,本就虛無縹緲的一點親情被春狗幾句話就打落得無影無蹤。楊鑫倔強說:“誰要吃飯誰自己煮。”

春狗本來是隨便說說,見到楊鑫這表情,有點被惹毛了:“啥?你在跟誰說話?”

楊鑫是不肯低頭的性子。她並不怕春狗:“你要吃飯自己去煮唄,整天使喚誰呀。”

“我是你爸,我在外面給你打工掙錢,讓你煮個飯還不行了?”

春狗要發火的樣子,從椅子上站了起來。楊鑫迎頭和他對上,一臉的不屈服。

“我沒空。”

羅紅英看到女兒不高興,趕緊打圓場:“行了行了,我去煮飯,不用你,你一會做作業吧。不是我說,你這麽大的人,也該學著做飯了。姑娘家不做飯怎麽行。”

楊鑫聽到羅紅英的話,心裏更添了厭惡。什麽「這麽大的人了,該學著做飯了。」難道她媽以為這麽多年自己沒人照顧,不會做飯,莫非是喝西北風長大的?

神經病一樣。

春狗又在那邊喊:“楊鑫,給我倒杯茶。”

楊鑫忍不住高了聲:“你自己沒長手。”

春狗被堵得沒法說話。

他拉下了臉,說:“把你的作業本拿來,我要檢查你作業。”

楊鑫心裏火「嗖嗖」地往上躥。

幾年都不在家,從來不關心她學習的人,說什麽檢查作業。我又不是小學生了,誰要把作業給你檢查,再說了你一個初中都沒念完的爹,檢查作業?我做的題你看得懂嗎?她覺得春狗就是在找茬。

“沒作業。”

楊鑫倔倔地說。

“沒作業?”

春狗毛了:“你放假老師不布置作業,那你回家幹啥?到底有沒有在好好念書?”

楊鑫說:“你以為是一二年級呢。我們現在放假就是沒作業。兩周才放一次假,憑啥還布置作業啊。”

春狗指著她:“沒作業去幫你媽煮飯。”

“我就不去。”

楊鑫受不了春狗命令式的語氣。她覺得神經病,好像一個陌生人,突然沖到家裏來,朝自己發號施令。

他憑什麽呀。

神經病。

春狗既然不敢動手揍女兒,也就拿她沒辦法,只是拉長了臉,很不高興的樣子。

過了一會,春狗突然冷著臉又把她叫過去:“你媽包裏的那盒蜜餞是不是你吃了?”

楊鑫心一慌,沒說話。春狗說:“那是過兩天走親戚,給你表侄子帶的,誰讓你拿去吃了?我專門放在包裏怕你拿了,你還專門找出來吃。一天到晚就知道吃,東西沒了,我們拿啥去走親戚?教訓你幾句,你還不服氣了。我看你是沒挨打,翅膀硬了,敢跟你老子頂嘴。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打工,讓你在家念書,回來讓你煮個飯你都不肯,讓你倒杯茶,你還我給我甩臉。你個白眼狼,老子給你吃飯的錢都拿去餵了狗了?你要是不想聽話,趁早別讀書,別拿老子的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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